这几天,观测站上空没有一丝阳光,甚至连一颗星星也没有。望舒抬头望着黑洞洞的夜空,这黑暗比任何时候都要吓人,就像光芒燃烧殆尽的卡冈图亚。整个观测站,以及整个月球,仿佛都要掉进这无尽的黑洞。但她知道,这黑暗其实并不深邃,它只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天体-地球的影子。
燕子飞走了
衔去的是零落的眼泪
她拉起一块幕布
留下月亮锋利的眉……
望舒闭上眼睛,平静地吟诵这首《弦月》,她脑补着牛郎织女离别时执手相望的泪眼,就像她和丈夫余晖。他们是在部队认识的,一开始他们都是地月联合军事部外-101旅的后勤人员,后来“鹊桥”工程启动,望舒被秘密当选月球太空观测站主任。2007年农历七月初七,那本来是金风玉露的一天,由于保密,她一直瞒着家人,直到临行时航天局才通知了她的丈夫,余晖抱着满月赶来时,望舒已经要走向驾驶室了,他想冲过去抱住她,却被武装部队拦在了外面,“望舒!”她回过头来,看见余晖还有他怀里刚满两岁的女儿,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流过脸颊,流到嘴角,又咸又涩,就像此刻的难舍难离,她心如刀绞。哽咽了几声后,望舒使劲挤了一下眼泪,猛得转过身去,快步冲进驾驶舱,企图逃离这难以忍受的场景。起飞时,她从舷窗外望着余晖和满月,这可能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见面了,余晖歇斯底里地喊着望舒的名字,满月或许是受到了惊吓,在怀里扑腾着哭着,火箭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淹没了父女的哭喊声,此刻,眼泪又从眼角冒了出来,又苦又涩,她心如刀绞。
那一年,她28岁。
而此时的望舒,早已不是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女,她已接近50岁,在月球观测站连续工作了20年。以前,她常常望着不远处的地球出神,她曾经很多次在月球掠过近地点时仔细寻找家乡的位置。航天局有时候会发来丈夫的留言,她一字一句地读着,一字一句地回着信。
每个七夕节,她都会吟诵这首诗,她讨厌这一天,正如地球上所有的人类,他们都讨厌这一天,因为这天是弦月,但人们喜欢满月,因为满月象征圆满,而人们喜欢圆满。
而现在,望舒已经习惯了孤独与黑暗,她常常与夜空对望,深邃的寰宇,仿佛洞悉着地月的一切。
就在这时,观测站的通讯设备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望舒心头一紧,快步走向控制台,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试图读取信息。当屏幕上的文字逐渐清晰,她的眼眶瞬间红了,那是航天局传来的视频通话请求,而视频那头,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和早已长大成人的女儿,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