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起初见何风云只守不攻,心中莞尔一笑。原本还想着或许这个大家少爷真有些本事,此刻看来不过尔尔。
同样的虎鹤双形,对方拳风里竟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是武者毕生追求的“势”!
拳掌相撞的闷响炸开,李啸虎口发麻,还未及变招,暴雨般的攻势已如惊涛拍岸。
观战的雷振威喉结滚动。浸淫洪拳三十载,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南派拳法糅合得这般行云流水。
“啪!”
“承让。”
李啸抱拳时,指尖微颤。
何风云掸了掸长衫,目光扫过人群:“下一位。”
随后出场的洪七更是屏息如龟,一手铁线拳练到了化境。
挑的这三个弟子,功夫扎实不说,心性也是万里挑一。杨略如古松沉稳,洪七似磐石厚重,都是能托付大事的苗子。
同时何风云这手敲山震虎,也正是江湖人最硬的规矩。
要人卖命容易,要人死心塌地难。何风云懒得玩三顾茅庐的戏码,索性把话挑明——拳脚底下见真章,谁强谁就是爷。
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不是何家少爷求着他们护院,是他们要靠着这棵大树讨生活。
他目光扫过四位武者,“就你们四个了。”
“今日劳烦赵师傅牵线。”何风云掸了掸西装下摆,“我做东,大家去铜锣湾酒楼吃顿便饭。”
雷振威喜笑颜开。他混迹江湖半辈子,最懂这翻修武馆的弦外之音。
铜锣湾暮色初降时,中环警署走出一身制服的杨晓明。刚拐过街角,就见个戴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递上烫金名片。
杨晓明瞥见“黄龙”二字,嘴角微翘:“容我换身便装吧。”他扯了扯警服领带,“你们大佬也不想看差佬衫赴宴吧?”
杨晓明应声往家走,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声响,抬手摸了摸下巴,发现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这意味着,他能比同批警员提前半年转正。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今天,这里就是斧头龙的场子。
推门瞬间,斧头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后腰别着的短斧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斧头龙,闲话少说,直接说正经事!”
尤其是如今,他更是代表着云少。斧头龙没资格见好脸色!
“杨sir,这是给那位小姐的汤药费。三十万,少一张我拿人头作抵。”
掀开匣盖的瞬间,半截断掌赫然横在丝绒垫上,切口处泛着青白。
斧头龙能坐在这个位置,最起码,他够狠。
斧头龙低喝声刚落,四名马仔抬着担架鱼贯而入。当先担架上蜷着的老九左腕裹着渗血的纱布,后面几个喽啰同样被斩了惯用手。血腥气混着碘酒味在室内弥漫。
“几个意思?”
斧头龙将钞票往前推了半寸:“十万块,就买杨sir递句话——我斧头龙,想当面给何大少斟茶认错。”
“就这句话,十万块,全归您。”
——
何风云握着铁签慢悠悠翻动着肉串,杨晓明扯开领口第三颗纽扣,眉头都拧成川字。
杨晓明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竹签在锡纸盘里戳得啪啪响。
油星溅在腕表上,何风云浑不在意地咬下块肉,“你还怕苏不平判你有伤风化,给你逮起来不成?”
至于保镖?约妹子带着还好,撸个串都带着,也太大张旗鼓了。
烤架后探出张黧黑的脸,围裙汉子小跑着凑近。
炭火正旺的烤炉前,何风云用普通话问道:“是从北边来的?”
“是……是啊,在老家混得不好,想到港岛闯闯。”
“我跟你说,你这烤串还欠点火候。”
“添些生蚝青口,蘸料换成芝麻盐。”他指尖沾上辣椒面,在桌面画起圈,“再进点巴掌大的薄饼,肉串卷饼蘸料,省肉又管饱。而且,还更有特色。”
他算得很精明,肉量减半配主食,利润能翻番。
“难得在港岛吃口家乡味。”
杨晓明很有眼力劲地摸出钢笔,在烟盒上唰唰写下号码。
老板千恩万谢,又连忙给上了几盘海鲜。
“这毕竟是黑钱,我怎么敢碰?”
“是这样,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们路还长,可别中斧头龙的套。”
他眯眼望着窗外霓虹,记忆里这厮后来混成新义安头把交椅了来着,可惜该着不济,命短了些。
“我提前摸过底了,他现在是和胜和当红炸子鸡。”
何风云鼻腔里哼出轻笑。
比起马仔的汇报,后知数十年的他更清楚港岛暗流——三大山头和记、4K、新义安,外加专走粉档的义群。
和胜和能冒头,说到底还是时势造英雄。
这空当里,和胜和两个后生仔硬是杀出血路,一部分在实力,更多的还是在于抓住机会。
他要当港岛话事人,要么收编现成堂口,要么另起炉灶。
潮州佬最擅长抱团取暖,新记那套家族制早焊死了门槛,更别说背后站着李黄瓜那帮潮商财神爷。九十年代新记能称王称霸,都是钞票堆里杀出来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