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已经在火星生活了整整两个地球年。
「他醒了。」背对着他的女医生自言自语，声音里居然带着哽咽，连她面对的屏幕画面都出现莫名的抖动。医生先整理了一下她的眼镜，然后仿佛带着犹豫地转过身来，眼角有些泛红。她的眼睛让他徒劳地在脑中试图勾画出妈妈的样子，可这才不会是妈妈，妈妈要年轻得多。
「你叫陆仁。」
陆仁脑中有很多问题，可他张口，发出的声音依然是「啊……」。
「火星虽然不同于地球，这里给你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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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铭立即抛下一切赶到小单间，生命监测仪已经拉出一条直线，妻子好像刚刚独自主刀了一场大型手术般疲惫，虚脱在房间角落里抱腿啜泣，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难以区分是泪水还是汗水。他走上前默默俯身下去，将妻子拥在怀里。在盛夏却透着寒意的房间里，最后一次用家人的温暖给彼此无声的安慰。
程铭默默记住纸条上的数字，看着闻昕独自走远，消失在视线里许久之后，拿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这个号码也专门为你，有事情我随时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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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一两天前在意大利的游艇上接到了侦探的电话，确认程铭办完丧事后和妻子离婚。阻止龙一加快进度的掣肘终于消失，他决定再耐着性子给程铭一些时间整理心情。程铭一切如常的状态让龙一几次按耐不住打算提前启动对话，现在他认为不必继续耽搁，程铭需要在剩下的七天里，拿出一份可以震撼联盟的方案。
程铭低头看了眼议程，然后抬起头看他。龙一犹豫了一秒是否应该先表示一些宽慰，又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让私事继续影响工作，是程铭自己该负的责任。
「明白，」程铭开口，「但先遣队的补给问题无法克服。」
程铭沉默。
「即便，」程铭一字一句地回答，「你可以严格保密，要怎么摘除不缺判断力的大脑？」
「法律就不该约束你情我愿的交易，不过保密是对的，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龙一说，「至于志愿者，你对人的欲望了解太少，有人会走投无路，有人会渴望永生，还有些人会高尚到为理想献身，找到对方想要的东西，他们自然会签字。细说起来，这根本就是更高级的生……」
「是的，这个人不能用联盟的渠道来找，我来想办法。」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的话，唯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我……」
「这里也离不开你，我们以后再说。眼下，我需要你给我一份可以说服联盟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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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昕在曾经包裹过儿子的病床上蜷缩着睡去，梦里是一望无际铁锈色的荒原，她试图向远方模糊不清的影像呼叫，可空气中传回的声音只有自己。她奋起全力，从这片荒芜的梦境中苏醒，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间。
龙一认为程铭的提议不无道理，这解决了保密问题。在火星基地的深处，程铭的大脑将成为最隐蔽的决策核心，而外人只会知道这是以太集团无可取代的 AI，而与程铭大脑相连的系统将比任何 AI都更为高效。毕竟，他把所有时间都沉淀在这颗红色星球上的每一套硬件和软件。「他对火星称得上了如指掌，」他想，「比指掌还要了解，他以后怕是不能了解自己的指和掌了，哈哈哈。」龙一突然发笑，对自己恶趣味的幽默感颇为自得。
因此龙一决定对程铭放慢节奏，昆仑山计划刚刚获得联盟支持，他要确保华尔街的资本和日内瓦的物资支持可以迅速到位，诸多技术细节也需要程铭在地球上帮他考虑清楚。「不急，他说的对，医生也要慢慢挑。」这个将会为程铭大脑操刀的关键角色，最好有旁人满足不了的强烈欲望。
每次调整系统算法时，程铭总会想起周翀。周翀是他亲手打磨出来的技术骨干，此刻仍在法国的监狱里服刑，只有程铭清楚事情的真相，可他已经对此无能为力。他曾打算亲赴巴黎解释周翀的无辜，但是突如其来的连环变故把他自己也拖入了深渊。
程铭看中了这份笨拙之下藏不住的诚恳和对生活的热情。虽然也曾和同事一起抱怨加班和涨薪，但周翀会适时退出默默研读艰深的技术文档；在其他高材生聚餐喊着不醉不归，他选择下班陪伴挚爱的家人；在公司最艰苦的日子里，他留下来优化连程铭都头疼的技术架构。程铭本希望为他创造机会在 CEO面前展示独当一面的才干，可巴黎之行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悲剧。世事难料，程铭相信凡有果必定有因，可他却永远看不清怎样的因会结出怎样的果，他只能根据当下的情况，判断可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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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凌晨 5时 18分出现在儿子的墓前，墓碑上的白菊凝结着露水，程铭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伫立，她在墓前沉默地站了一会，转身走向程铭。
「我懂。」程铭回答。
「我懂，」程铭停顿着整理思绪，「我看过交互头盔的使用记录。」他看着前妻的眼睛，突然泪如雨下。「你该早点告诉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