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车窗上的声音越来越密，林深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后视镜里，县应急管理局发来的红色预警短信还在不断闪烁。三个小时前，他在防汛调度会上看到卫星云图时，就知道这场台风不会善罢甘休。
“小林书记！“驻村工作队副队长老周从后座探出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安全帽带子往下淌，“镇里刚通知，山脚下的陈阿婆不肯搬......“
话没说完，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林深瞥见后视镜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当时他第一次跟着扶贫工作组走访，也是在这条盘山公路上，陈阿婆蜷缩在漏风的土坯房里，怀里抱着高烧的小孙女。
“调头！“林深猛地踩下油门，越野车在湿滑的山路上划出半道火星，“我亲自去劝。“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醒了睡在后座的镇卫生院护士小王。这个刚毕业的姑娘慌忙抓住安全带，透过车窗看见后山方向腾起的乌云，“林书记，这样太危险了！“
“你知道陈阿婆的腿吗？“林深没有回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类风湿关节炎，根本下不了炕。“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是陈阿婆孙子发来的语音，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奶奶又疼得睡不着觉。
暴雨在午夜时分达到了顶峰。当林深踹开陈阿婆家斑驳的木门时，老妇人正跪在门槛上烧纸钱。昏黄的煤油灯下，她佝偻的身影在墙面投出扭曲的黑影，案板上放着没来得及收的草药。
“阿婆，我是小林啊。“林深的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他刚要上前搀扶，老人突然暴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滚！你们这些干部就知道吓唬人！三年前说要给我修房子，现在又要赶我走！“
屋檐下的马灯突然熄灭。林深借着手机闪光灯看见老人浑浊的眼泪，“您看，这是镇里刚批的危房改造文件。“他展开卷边的A4纸，“下个月就能动工，您孙子在县城上学，需要个安全的环境。“
陈阿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纸片在她掌心皱成一团。窗外传来山体滑坡的轰鸣声，林深这才注意到老人脚边散落的止痛片空瓶——她每天要吃六片才能勉强活动。
“您别怕。“林深脱下外套盖住老人颤抖的肩膀，“我背您去安置点。“他说这话时，喉咙里泛着铁锈味。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背着高烧的小女孩往山下跑，只是这次，他的后背多了道在扶贫攻坚时留下的旧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