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万更（三合一）
彼时正值腊月，虽还未飘雪，但几步开外的一树红梅已然绽放，星星点点，宛如琉璃红瓦的宫阙之下飘着的一团朱砂云。云下站着两个小宫女，聂枕月看过去之时，见其中一人正低着头，伸手拽自己的衣裳，而另一人擎着放酒壶的托盘，似乎是在看她的裙摆。聂枕月蹙了蹙眉，扭头四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殿上。这条路上香无人迹，除她之外再无人经过。但大殿之前的白玉石阶上，绯红、深黛、青绫,各色官服错落交织，群臣来往如潮，正不断地涌入殿门,交谈笑声一路传来。
若是再不快点儿便要迟到了。可若是她走了，那这两人……聂枕月转回视线，思虑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太久，便将迈出去一半的脚收回,向那两个宫女走去。
走近时，才看清那个拽着自己衣裳的宫女竞正哭得伤心。“你二人为何在这儿不走，发生何事了？“聂枕月站定，出声问道。小宫女哭得抽抽搭搭，闻言惊慌抬头，又见她似乎并无恶意的模样，咬唇纠结一会儿，终于小声答道：“今日宫宴，奴婢原奉命去端酒，却不想笨手笨脚的，弄脏了衣裳。”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聂枕月视线向下，看清她烟粉裙后一小块酒渍，随即了然。
两族议和是大事，宫宴之上容不得差池，举止礼仪皆须万无一失，不得有半分纰漏。如今这宫女仪表有损，若是无人察觉便还好说，一旦被人看到了，圣上难免动怒责罚。
于是她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脏了衣裳而已。衣裳日日穿在身上，谁能不弄脏几次？你不必自责，快些回去换，时辰还来得及。”“可是，"另一个宫女犹豫道，“这酒该如何是好……她一边说，一边垂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酒壶。
“我帮你们拿进去不就是了？"聂枕月当即爽快道。“这如何能行！"二人都惊了一惊，忙不迭拒绝，“这是奴婢的活儿，怎可让您来干？”
聂枕月叹了口气。其实她全然想不通，衣裳脏了便脏了，换一件就是了；还有这酒不过是个物什，谁来拿还不一样？这宫墙之内的规矩真是多得很，条条框框简直让她头大。
自从她惊蛰时分入宫替圣上治头疾，到前几日大雪，算来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如今圣上的病也已渐渐好了，许久不再犯过头痛。聂枕月早便想好了，再过个七八日，她就请命离开皇宫。到时候，她便与柿霜在城中开个小医馆，替人诊病。只是不知开医馆要多少钱，她的钱够不够用。若是不够的话，她便带着柿霜一边游医，一边攒钱。她收回思绪，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不如我替你们拿一会儿，等你们回来如何？”
还不等她们反应，她已经伸手接过了托盘。那两人千恩万谢，不敢再耽搁，迅速跑远了。
冬日冷风萧瑟刺骨，聂枕月端着托盘，静站在原地，发带时不时被风扬起，飘打到她的脸上。她用力甩甩头，将它甩回去，然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二人这一去便去了很久。
眼下无事，她闲来无聊，又开始胡思乱想。这几日她一直在想该给医馆取什么名字，想了几个名字，写上纸条，揣进了袖里。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低头兀自笑着，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乌皮靴。“聂大夫怎么在此，宫宴不是快要开始了吗？"一道温和声音随之响起。聂枕月一怔，抬起头来。青绫官服之上，一张清俊的脸正对着她笑。她回神匆忙，笑容还停在唇角，眉眼弯弯道：“原来是景大人，我在此处帮两个小宫女看管一会儿酒壶，稍后便去。”他也不问她为何要替人看着酒壶，只轻声道：“我看聂大夫在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哦，也没什么，"聂枕月双臂有些酸，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才道，“其实呢，我想着过几天便出宫开个医馆，正在纠结该起什么名字。”她顿了一下，突然"哎"了一声，大喜道：“景大人您博学多识，依您看，应该叫什么好？”
说完，一眨不眨，满脸期盼地看着他，心想正愁起名呢，就有这么个大才子从天而降，她运气可真好。
“……“景殊玉突然沉默下来，摇头道，“我也不知。既是聂大夫你的医馆，自然该由你自己来取名字。”
聂枕月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正待开口，忽然发觉景殊玉面向着的似乎不是去大殿的方向。
“景大人，"她提醒道，“您也要去宫宴对吧？宫宴设在前朝大殿，您是不是走反了？”
景殊玉轻“啊”一声，转头看了看，恍然道：“差点儿走错了，多谢提醒。”说完，道别后转身离开。
他前脚走了没多久，后脚那两个宫女便匆匆赶回来了，接回托盘，又是千恩万谢一番，这才进殿。
大殿金梁高悬，缀金屏后乐声轻缓。席间人影交错，一众命妇贵女们皆打扮的花枝招展，三三两两结伴，低语笑声不断飘来。聂枕月落座时，清楚地感觉到有目光落到她身上，但无人上前同她交谈，她也乐得清闲，盯着眼前酒盏发起呆来。
过了不多时，忽听有人唤道：“聂大夫！”嗓门响亮，语调生硬古怪，在一片轻声细语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