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最后的离别戏了,剧组所有人都怀着全神贯注的虔心做好这个共同作品。重头戏的场景是在小镇上的卫生所。
原本沈知行饰演的警察还在四处筹钱,联系城里的大医院,打算把莫琳所饰演的寻子老母亲送去治病。
可谁知老母亲的病已经到了弥留晚期,突然倒下后送到卫生所,才知道已是大限将到。
墙皮陈旧斑驳发黄的镇卫生所,四个人一间的病床,灰色床帘被风吹得摆动。莫琳画了老年妆,脸色枯槁躺在床上,正拿着剧本反复雕琢,房间里,摄影轨道,摄影机位,收音筒,全部已经准备好。沈知行站在病房的窗前徘徊,也低头在酝酿情绪。云眠和左尧难得没有拌嘴争吵,安安静静坐在走廊外,等着这一幕强情感戏的诞生。
那一定非常精彩。
随着孙导演的一声'action,所有部门开始运作,病床上的莫琳和站在窗前抽烟的沈知行也都一秒钟进入了情景。
云眠急忙探了个脑袋到门口,踮起脚,透过工作人员带着棒球帽的头顶望进去,看见莫琳颤抖着抬起了她的手,眼含热泪的看着沈知行喊道:“孩子,我的孩了……”
沈知行僵烟蒂摁灭,大步过来,拍拍莫琳的手:“婶子,您放心,我会帮您找到您儿子,相信我,我一定帮您找到。”
这个独自寻了儿子将近三十年的老母亲,是他从事这份工作以来,见过最持之以恒的父母。他也没有了母亲,看到这么伟大无私的母爱,怎么能不动容。他希望帮助这个老母亲在临死前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可莫琳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苍老凹陷的眼睛像看不够一般将他的脸烙印在心里,哽咽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儿啊,我的儿啊啊啊!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是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
莫琳的演技实在太好了。
难以想象,她那么一张明艳妩媚的混血大五官,竞然能将一个南方乡下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演得如此入木三分。
愧疚,自责,疼爱,和遗憾,全都在她的表情变换中层层递进。沈知行还未开口,云眠便已看得眼含热泪了。她偷偷抹了抹眼角,被莫琳强大的情绪带动能力感染,心里一阵酸涩。在现场看优秀演员飙戏,真的是一种享受,比坐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看还要震撼。
周围好多工作人员都看得眼睛红了。
孙导演也屏息静气,眼睛死死盯着监视器,双手握得很紧,仿佛在无声地蓄力。
沈知行饰演的段烈却只以为老妇人喊的儿子是她失去三十年没找回来的儿子,为了让弥留之际的老太太能抱着生存下去的希望手术治病,在这一刻,他措了个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回握住妇人的手,粗哑的着嗓音应道:“哎,儿子在这儿呢。您好好养病,等您病好了,我们就能团聚了。”
可他这话一出,莫琳却骤然崩溃,痛声悲哭起来。沈知行看着她,内心充满了无能为力的自厌感。他像头孤狼,禹禹独行半辈子,到头来,却在一个重病垂死的老母亲撒这样的谎。
殊不知,他就是这个可怜老母亲的儿子。
亲生母子面对相坐,却不敢相认,对老妇人而言,是多么痛心的折磨。一场戏拍完,片场所有人都看得眼圈红红心情沉重。云眠抹完眼角,转头看到左尧也在悄悄吸鼻子。“看什么,眼睛进了沙子而已!"左尧发现云眠在看他,小声嘀咕了句。云眠一笑,这家伙平时咋咋呼呼有点讨厌,但对他老板还是绝无二话的。接下来的第二场戏是拍莫琳演的老妇人去世。沈知行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这个千里迢迢跑来寻子的农村妇女,竟然就是他寻找了多年的亲生母亲。
老妇人将她提前给儿子准备好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放在病床的枕头下,洗得发旧的手帕包着一卷钱,整钞零钞都有。还有一张孩子周岁时的照片,那张照片已经被摩挲得很旧了,只能勉强看清那是一个小男孩,穿着厚棉袄,还站不太稳靠在花坛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沈知行得知真相后,却立马就要面临刚相认的母亲去世。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捉弄命运的事了。
如果说,上午那场戏,是莫琳的情绪能量,那么这场戏,就是沈知行的情绪爆发。
他抱着母亲慢慢变冷的身体,那一刻就像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他的一生却就这么被蹉跎过去,苦寻半辈子的亲人也永远天人相隔。他脸上甚至没什么大的表情,只是压抑而隐忍的无声苦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被他逼回去,又从鼻子里流下来。
他的背影像极了一头走迷路的野兽,茫然四顾,却无处归家。没有台词的戏最考验演员的功力。
全靠他用肢体语言,和眼神,表情,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感染观众。沈知行将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收敛进去,没有大喊,也没有大叫。透过孙导的监视器,却能看到他一双眼睛早已血红,额头上的青筋迸起。他绝望地望着天边,抱着母亲的遗体枯坐了很久很久。看得云眠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她想到了沈知行少年时刚来她家的第一天。他那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浑身充满了孤寂,冷刺,和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