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83章
微风穿过大敞的葵形木棱窗子,撩动她额畔柔软的碎发轻舞,恰如他沉浮的心。
闻遇缓缓收回了手。
又是那种眼神。
黄时雨发现了新门道顿时忘形,结果一抬头,看见了双被春雨洗净的墨色黑眸,心止不住往下沉。
上回藏画楼廨所,小闻大人也是这样,黝黑深晦,宛若沉寂的冰渊。他,应是对她不满。
却隐忍着。
闻遇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黄时雨忽然撤回了身子。那么近的距离仿佛一场梦。
许是没见过世面的跳脱不够得体,失了礼数吧。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都是新奇的,从未领略过的花样,才一时失了态。黄时雨捺下好奇与兴奋,摆出大人们习惯的稳重,不苟言笑端坐。实在开心就藏在心里跳一下。
闻遇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角,再次开口,却只能如常授课。姑母一直防贼似的盯着他。
此行收获颇多,黄时雨满载而归,次日一大早就随内侍进宫,照旧从右银台门经过。
期间还遇到了当值而归的简瑜,身后跟着个扛被褥的小内侍,福泽似的年纪。
夫妻二人中间隔着宽阔的甬道,浮光一瞥,匆匆而过。即便走出了很远的距离,黄时雨依然感受到身后两簇灼灼视线。他好像很喜欢看她,哪怕她在做一件极微小极无聊的事儿。譬如趴在树叶观察瓜牛儿(注,蜗牛)的蜿蜒路线。他也能津津有味观察她。
简琦立在原地深深看了片刻,路过的宫人却小心翼翼觑他,复又垂眸错身而过。
经常走这条道儿的或多或少都会关注他。
宫城可真大呀,比简府不知大了多少圈,全靠两条腿步行。引路的内侍攀谈道:“咱们娘娘的兰台殿算是距右银台门比较近的,再走一盏茶就到了。黄时雨含笑抹了把额头,“好嘞,劳您跟着我受累了。”说话还挺好听。
内侍不过奉旨办差,但也属实累啊,有黄诏侍这句话,心里爽透几分,人也就气清几分,客气道:“都是替主子办差的,不敢当。”通常受到贵人特别恩赏之人才有资格乘轿辇车舆。作为奉召入宫画画儿的,说白了就是要去侍候人,黄时雨此行哪里敢想代步,从天不亮就赶过去,走到天光大盛方才走进了兰台殿。贵妃娘娘早已梳妆完毕,现下整好在兰台殿的杨柳鹅卵石小道散步消食儿。宫人来禀黄诏侍已经在外候着。
静贵妃才懒懒地搭着懿阳的手前去见一见。心腹宫人极力吹捧黄诏侍的美貌,静贵妃早有准备,夸不夸大无所谓,只要不污人眼又有本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不意黄诏侍果真如传闻清媚脱俗,浓淡相宜,穿着寻常女官的青袍淡淡立在那里,满园胭脂春光霎时退让三分。
稍微理解德妃缘何发疯了。
但不理解德妃的愚蠢。
这不仅是大康的官员,还是臣妇,是安国公侄媳,莫说皇帝不会瞧一眼,便是瞧了也不至于饿到起心思。
懿阳明显闪了神,愕然须臾复又恢复如初。原来简允璋的妻子长得这般好看。
心底多少有些幽怨,思及三皇兄的处境,她不得不安静地藏好这份幽怨。黄时雨规规矩矩向前谒见。
普通女子和宫城女官谒见贵人得屈膝躬身施礼,而皇城官员的话,不论男女皆揖长礼。
这也是黄时雨喜欢为官的一个原因,许多地方,使她觉得自己与男子是平等的。
她恭敬道:“卑职给娘娘请安,愿娘娘千岁万福。”音色柔婉却不娇弱,中气十足。
静贵妃笑道:“不必多礼。”
遂吩咐宫人伺候黄时雨入座,画署随行的画员则搭好了画架,另有一人执笔记录静贵妃的神态以及突出特征。
面前画架摆好的细绢断不可能是最后成品,静贵妃能坐多久全凭心情。黄时雨唯有用小闻大人教过的速记手法描下娘娘的轮廓,深深记住她的模样,回去精心雕琢。
看得出黄诏侍自持的动作中略略拘谨,静贵妃温和道:“本宫今儿空闲,就在园子里多坐会,黄诏侍不必紧张。”
语气仿佛普通的长辈。
懿阳偏头打量西洋景儿般地看向母妃。
知道母妃心思是一回事,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这么个温和慈祥的贵妃娘娘,与德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黄时雨连忙躬了躬身,益发自持道:“娘娘慈和宽容,卑职感动无以复加。”静贵妃在对她释放友好。
一个小诏侍凭何使贵妃娘娘另眼相看呢?带着这个疑问,黄时雨的小脑瓜飞快转起来,就想到了安国公这尊大佛。
阿琦再厉害也只是个不及弱冠的小郎君,贵人因为他或许会客气三分,但静贵妃明显不只是客气,而是在有意无意地笼络她。这份笼络体现在宫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新鲜的茶点,以及贵妃娘娘足足坐了一个半时辰,中间只更衣了一趟。一个半时辰是静贵妃的极限,宫人心心疼主子疲累,便上前相劝搀扶她回寝宫休息。
黄时雨等人见状先后起身,躬身送别娘娘。简允璋只是安国公庶弟的嫡孙,母妃也太给黄诏侍体面了。懿阳伴着静贵妃来到寝宫,挥退左右,嘟嘟囔囔道:“母妃,好端端的您怎么学三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