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蔻他们到达雍县屏南村时天色欲晚，因是冬月草木萧疏，三山环抱下的村落显得格外静谧安然，暮色炊烟中有一河绵延村落之中将其贯穿，牛车行至桥上只听得河水汩汩淙淙更显恬静。
“这位老丈，烦劳打听个事，这顾郎中所住何处？”许是年深岁久村落几经修缮扩张，窦顾氏早已认不得自家原先的所在；只得让窦文昌先去探探路。
“郎君问的可是顾商陆顾郎中吧，喏，这条道径直朝前在过一板桥后向右拐进去第三家便是。”老丈捻着胡须爽利的说道“如果你还是不明，只管寻那门口有棵老梧桐树，门头上挂着积善之家题字匾额的就是。”
“多谢老丈。”叉手道谢后窦文昌便转身向牛车处走去。
“郎君，如是瞧病的还是隔天在来吧，他家今天应是还在待客。”那老丈见窦文昌是赶着牛车来的便只想着远路过来瞧病的，早上听自家老妻羡慕的念叨顾家王娘子好命，不多时就能见见母家亲眷。遂冲着窦文昌喊道。
窦文昌闻言躬身再俯一礼。
“看来，舅父家今个真真是热闹，也不知咱们过去又会是怎样。”一记鞭子甩向半空，啪的炸出个声响。
惊大过于喜吧，窦文季闷声不语只面色沉静的看向前方；话说这心里怎地越发焦躁。
有了老丈的指点这顾家着实好找些，刚拐过板桥就隐隐瞧见不远处的高大树影顶着光秃秃的枝丫伫立在院墙外，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就着零星月光便能瞧见那门上的匾额“积善之家”。
“母亲，咱们到地了。”窦文昌声音微微发颤，虽说对舅父的印象早已淡忘，可骨子里始终逃不开外甥怕舅一说。
“大郎先莫要叫门，且等一等”窦顾氏撑着窦文季的胳膊下了牛车，在抬头看向那块匾额时原本平和的心境瞬间坍塌，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酸楚与委屈。虽说当时自己是使了小性儿可断没有绝了来往的念头，怎地阿耶和兄嫂那一走就再无相问。而自己却还当是那个顾家备受疼爱的女娘日日痴等着阿耶阿兄先与自己说和；这一等便是遥遥无期呐。而今站在此处，再见自己阿耶亲笔手书的匾额，竟恍如隔世痛入骨髓。
瞧见自家母亲痴望着门匾无声垂泪，窦文舒和窦文澜快步上前搀扶其左右，一时间竟也心塞难耐。
“阿婆”窦蔻眼眶蓄泪的扯扯窦顾氏的衣角，从怀里摸出巴掌大一块葛麻巾子“阿婆莫要在哭了，囡囡心里也好难受。”她是真的心疼，穿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祖母如此无助哀戚。
方令宜本是寻自家姑娘回屋吃饭，可打眼瞅了圈院子愣是没看见那泼皮祸胎。
“真要命，又跑哪了？”抬脚出了堂屋便要出门找寻，刚靠近门口就瞅见阴影处蹲着个小小的人撅着屁股扒门缝。
“顾珠珠！”气沉丹田一声吼，上前就去揪那小姑娘的发髻揪揪。
顾珠珠正兴致勃勃的偷瞧外面的热闹，身后骤然一声狮吼吓的她一个趔趄。
“阿娘，嘘！嘘！”瞧见是方令宜后，圆润短粗的小手比划在嘴前示意阿娘噤声。
“嘘你个鬼！赶紧回屋吃饭；都等你呢！”当初怀她时，阿耶和夫郎轮番把脉包票说是个小郎君，可足月生产后却成了个小女娘。女娘也好，乖巧娴静招人疼，但她家顾珠珠简直就是个穿错身的混不吝，两岁撵鸡，三岁追狗，四岁就已经是横着过街鸡狗绕道了，现下五岁俨然混成村中一霸；她和她阿耶没少追着她的屁股给人赔不是。在外人眼里这都淘的没边了，可偏那张嘴哄得家里大长辈爱的似眼珠子一样。
瞧着自家姑娘不为所动的又蛄蛹着屁股猫门边，方令宜顿觉气血翻涌直冲天灵盖“顾珠珠！老娘说话你是不是没听见！”
窦蔻几人正宽慰窦顾氏莫要伤心郁结却冷不防的被顾珠珠三字震的心惊肉跳。
还未缓过神，便又从门里传出一声，那声音更是令人发聩。得，看来这顾家家风也是了得，行事作风颇有“声势”。
“阿娘，难不成咱到门口了就一直避着吗？”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母亲此时就像个受挫的孩童局促不安。
拍拍大姑娘的手，她深知今个自己失态让孩子们担心了。
“大郎，叫门吧。”声音喑哑，很是疲累。
方令宜扯着顾珠珠的耳朵正欲转身，就听得门外有人叩门。
嗯？下意识的抬头瞧瞧悬于苍穹的银月星辉，都这个时辰了，怎地还会来人呢？随即应了声“谁？”
“娘子，我们是从汜水县河阳窦家庄过来的。”窦文昌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那应门之人便只得先随便唤了。
“汜水县，窦家庄。”方令宜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并没有什么印象。“你们是来瞧病的吧，实在不巧，今天家中有客，还请改日再来。”说完就继续拎着自家姑娘向堂屋去。
似是方令宜出来太久，堂屋里的人明显不耐便又催着顾苏木来看看。
“母亲都等急了，怎地这般慢。”平日里拖拉也就罢了，可今个舅父舅母还在，凭的让人笑话不知礼数。
“我们不是瞧病的，我阿娘是顾家大姑娘顾朝颜。”小辈冒然提及长辈名讳本是不妥，可此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难不成直接喊